深海养大黄鱼，够“野”

“东海1号”深远海养殖平台。 记者 贺元凯(hèyuánkǎi) 摄休渔期也能吃到(dào)媲美野生的新鲜大黄鱼？ 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(rènwù)，被一座造价6000万元、离岸27海里的“深海野化训练基地”——“东海1号(hào)”深远(shēnyuǎn)(shēnyuǎn)海养殖平台完成了。作为浙江首个深远海半潜式养殖平台“海上(hǎishàng)牧场”，这里养殖有数万尾岱衢族大黄鱼。这些大黄鱼在纯净深海中捕食天然饵料，经历着“野化训练”。 首批“毕业(bìyè)”的2万条大黄鱼如今已游向市场，它们口感如何？这座远离陆地的庞然大物是如何利用现代科技(xiàndàikējì)精准“复制”野生环境，锤炼出紧实无腥的“类野生”品质？近日(jìnrì)，我登上“东海1号”，体验在深海(shēnhǎi)养殖大黄鱼。 一大早，在石浦(shípǔ)码头，我搭乘海事部门巡航船奔赴(bēnfù)渔山列岛海域。27海里的航程，风急浪高。 尽管出发前在耳后(ěrhòu)贴了防晕贴，但在剧烈颠簸中，我的(de)身体跟着船身翻江倒海，胃里一阵阵翻涌。“别看手机，也别走动(zǒudòng)，尽量躺平！”海事船上的工作人员(gōngzuòrényuán)不断(bùduàn)提醒。去“东海1号”，这颠簸的“通勤路”就是第一道考验。“这就是我们养殖工人的日常，来来去去不知多少趟了，可这晕船的滋味，到现在还是很难受。”同行的宁波海发渔业生产(yúyèshēngchǎn)部负责人辛爱民感慨道，他全程参与了平台从(cóng)设计到养殖的每一个环节。 大约煎熬了一个半小时(xiǎoshí)，期盼已久的“白色旗舰”终于出现在海面上——“东海1号”矗立在海面，水下隐约可见巨大的网箱轮廓。待海事船艰难靠近，我(wǒ)瞅准时机，一个箭步从摇晃的船帮跳上了平台。脚踩上甲板的那一刻，要命的眩晕感(gǎn)瞬间(shùnjiān)消失了。 去年7月，总投资6000万元的(de)“东海1号”正式下水，投放于渔山列岛海域。这(zhè)座长82米、宽(kuān)32米的钢铁平台，超过6个标准篮球场。平台上，宁波大学水产专业硕士研究生李卢国迎上前来，他就是(jiùshì)这几万尾大黄鱼的“守护者”。“我的日常就是巡查网箱、维护设备，最关键(guānjiàn)的工作(gōngzuò)是时刻观察大黄鱼的状态，生活在这里的每条大黄鱼都遵循(zūnxún)着适者生存、不适者淘汰的自然法则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带着我开始工作。 “东海1号”有(yǒu)三个网箱，分别养着不同年龄(niánlíng)的大黄鱼(dàihuángyú)。“仔细看水面，”李卢国指着波光粼粼的网箱，“重点要盯住那些脱离群体的‘淘汰者’，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的鱼，必须第一(dìyī)时间打捞处理。”海水清澈透亮，成群结队的飞鱼在(zài)水面欢跳，一条翻着白肚的大黄鱼格外显眼。 李卢国递给我一支长长的(de)抄网：“死鱼要进行(jìnxíng)检测(jiǎncè)，对死因进行分析。”这抄网杆足有六七米长，加上网兜(wǎngdōu)，本身重量就超过30斤，握在(zài)手里沉甸甸的，对工作人员的臂力是实打实的考验。我站在离水面约两层楼高的平台边缘，瞄准淘汰的鱼的位置，奋力将抄网甩下去。没想到网兜一入水，阻力陡增，感觉重量瞬间(shùnjiān)翻了几倍，几乎难以拖动。 海水推着(zhe)淘汰的鱼漂移不定，想捞起它真不容易。看我吃力的样子，李卢国赶紧上前和我一起(yìqǐ)握住抄网杆，两个人一起用力，才将那条死鱼捞了上来。“大黄鱼死因(sǐyīn)很多，碰撞、疾病都可能导致死亡。我们(wǒmen)必须第一时间找到死因、排除疾病，这是守护整个(zhěnggè)鱼群健康的关键信号。”他解释道。 记者(jìzhě)在养殖平台打捞离群的大黄鱼 贺元凯 摄平台上有间简易却功能齐全的实验室，专门用来查明大黄鱼的死亡真相。在李卢国的指导下(xià)，我戴上净化乳胶手套，拿起专用解剖剪(jiǎn)，小心翼翼地剪开那条死鱼的胸腔。剪下一小块内脏组织和一片鱼尾鳍后，将它们分别放在(fàngzài)显微镜载玻片(zàibōpiàn)上。 “这个季节是鱼病高发期，要特别留意内脏有没有白点(báidiǎn)，那是细菌病的(de)征兆，一旦发现就得立刻启动预防。”我凑近显微镜，仔细(zǐxì)搜寻着。视野里组织(zǔzhī)纹理清晰，没发现可疑的白点。李卢国也凑过来仔细观察了一遍：“内脏很健康，不像(bùxiàng)病菌感染，更像是(xiàngshì)外伤导致的。”他初步判断。接着，我又将鱼尾鳍样本移到显微镜下，这次清晰可见不少细小的红点。 “看，这些是出血点！这条(zhètiáo)鱼大概率是剧烈碰撞导致死亡。”经过一番细致检查，我们悬着的心放(xīnfàng)了下来。“每一次的海上解剖，我们都是在为整个鱼群筑起健康防线。”李卢国说，“养殖(yǎngzhí)最怕的就是传染性鱼病，一旦爆发(bàofā)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“我们选择渔山列岛，就是看中(kànzhòng)这里独一无二的水质和环境，目标就是让大黄鱼恢复野性、健康生长，最大(zuìdà)限度减少人为干预。”辛爱民向(xiàng)我们道出初衷。近岸养殖(yǎngzhí)常受鱼病多发、水体污染困扰，国家政策也大力支持向深远海进军。“渔山列岛海域水文条件(tiáojiàn)得天独厚：水质纯净，能有效抑制鱼病；又有山岛屏障可避风浪，是难得的深远海养殖宝地(bǎodì)。” 站在(zài)“东海1号”平台(píngtái)上，我几乎感觉不到摇晃。奥秘就在那神奇的压载水舱系统，它能精准调整平台重心和浮态，具备10米以上的升降能力，保障了平台在拖航(tuōháng)、作业乃至抗风暴状态下的安全。 平台还配备了(le)8根长达400米的锚链，其中前15米进行(jìnxíng)了特殊加粗加固(jiāgù)，设计上甚至能承受6只锚同时失效的极小(jíxiǎo)概率事件而纹丝不动。“你看这么大一个家伙，安装可不容易，”辛爱民指着平台感叹，“多亏了象山海事、渔业等部门(bùmén)全程警戒护航，才让我们顺利安了家。” 在近岸网箱长到一斤左右的(de)岱衢族大黄鱼，会被转移到“东海1号”进行为期半年的“野化训练”。大家最关心的问题(wèntí)来了：这深海“训练基地”练出来的大黄鱼，口感到底怎样？能接近野生(yěshēng)大黄鱼吗？ 李卢国递给我一根钓(diào)竿：“来，钓一条尝尝鲜。”我有点纳闷：在平台上，用渔网捕捞不是更方便？“大黄鱼胆小(dǎnxiǎo)又爱聚在深处，”李卢国看穿(kànchuān)我的疑惑，“渔网捕捞动静太大，会惊吓鱼群，甚至(shènzhì)造成批量死亡。用钓竿是最温和的方式。” 鱼线下放到深处，不到(búdào)5分钟，竿梢的(de)铃铛就急促地响了起来——有鱼上钩了。我赶紧收线，手上传来沉甸甸的拉力。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黄鱼被提出水面，目测有接近1公斤，活力十足(shízú)。 如何判断大黄鱼是否野生？通常看鱼鳍上翻能否盖住眼睛。我仔细端详这条鱼，鱼鳍已能盖到(dào)鱼眼边角(biānjiǎo)，身形明显比近岸(jìnàn)养殖的苗条修长。辛爱民(àimín)笑道：“近岸网箱空间有限，养出的大黄鱼体型臃肿，带着土腥味，每公斤只能卖三四十元。经过(jīngguò)我们这里的深海野化的，通体流线型，定价每公斤100多元。” 在平台(píngtái)的厨房，我们将刚钓上的大黄鱼简单冲洗，放入蒸笼(zhēnglóng)清蒸。仅仅12分钟，鱼香便弥漫开来。撒上葱丝，淋上滚烫的热油，再点(zàidiǎn)几滴豉油。鲜香扑鼻而来，几乎闻不到(búdào)一丝鱼腥味。我用筷子轻轻拨开雪白的鱼肉，蒜瓣状的肌理清晰可见。送入(sòngrù)口中，口感紧致弹牙、滋味鲜甜。 “你们(nǐmen)来得正是时候！”辛爱民满脸自豪，“去年首批投下的7万多尾鱼苗，经过这半年多的深海历练，如今正是口感(kǒugǎn)最佳的时刻。” “‘东海1号’的养殖环境得天独厚(détiāndúhòu)：渔山列岛周边是高盐富营养(yíngyǎng)海域，天然的浮游与底栖生物多达300多种，是取之不尽的‘深海食堂’。” 辛爱民进一步揭秘，“我们的大黄鱼生活(shēnghuó)在最深可达13米的水层，几乎不喂饲料，全靠捕食(bǔshí)海中天然生物为生，肉质(ròuzhì)才能如此紧实鲜美，毫无油腻感。” 据介绍，“东海1号”这套仿野生驯化(xùnhuà)模式(móshì)，预计年产优质大黄鱼可达90万尾，产量400吨，产值约4000万元。从“近岸圈养”到“深远(shēnyuǎn)海野化”，象山正在加快规划更多的深远海养殖平台，养殖品种也将拓展到石斑鱼(shíbānyú)、马面鲀(tún)等，探索建设更多的未来“海上粮仓”。